记忆我们在最前线市五医院医疗队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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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史办口述
姜海莹
编者的话40年前的今天，睡梦中的唐山人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难正悄悄降临。仅仅23秒钟整个唐山市被夷为平地，全市交通、通讯、供水、供电中断，近96%的房屋倒塌，近44万人等待救治。全国各地的救援队伍赶赴唐山展开救援，这其中也有咱们闵行的医护人员的身影。医院，医院，当年就派出了一支由15人组成的唐山抗震医疗队前往救援。今年年初，闵行区医院外科副主任、医疗队队长谢文星，内科副主任、医疗队党支部书记徐良孙，骨科医师姜海莹，药剂师俞萍等医疗队员参加座谈，一起回忆当年抗震的经历。下面让我们跟着姜海莹医师共同回忆医疗队从组队、集结、凌晨出发到赶赴灾区开展救援的日日夜夜吧——
口述实录奔赴前线
年7月28日下午5点40分左右，医院的喇叭响了：“全体医护人员请立即到各自的科室办公室集合！”
当时我刚完成一天繁忙的医疗工作，正在吃晚饭，立刻放下碗筷，我急步跑到外科办公室，时任外科党支部书记老吴，神色异常严肃，不等人到齐马上宣布：“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地区发生强烈地震，本院将立即组织15人的抗震救险医疗队，外科系统需配备骨科医师两名，外科医师一名，麻醉师一名，手术室护士一名，当晚出发赶赴唐山救灾。”
那年是我从学校毕业担任外科医生的第二年，经过普外，泌尿外，脑外科岗位轮转，刚好轮到骨科工作。我立马报名，当即就得到批准，同时被告知马上到院部办公室待命。等我到达办公室时，院部领导已等在那里了，不一会儿15人的抗震救灾医疗队队员全部到齐。院领导简单动员后，宣医院抗震救灾医疗队。由于队里年轻同志较多，我（医院团总支委员）被任命为医疗队团支部书记协助队领导工作。当时通过与市卫生局的直线电话联系，得知唐山丰南地区地震破坏严重，要求我们医疗队带足急救药品和急诊手术器械，并且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与会的同志立即行动起来，后勤部门调集了必要的药品和手术器械装订打包。晚上7点，所有准备就绪，就像是战士整装待发，只待命令一下，立即奔赴战场。然而一直到午夜12点，还没有消息。党总支副书记黄菊英同志决定：医院附近的同志回家待命，其他同志在职工宿舍休息待命，由她守在电话机前等待命令。回到宿舍，紧张焦急情绪使我一夜未眠。
7月29日凌晨，天刚刚亮，指挥部的命令来了：接上海市抗震救灾指挥部命令，我院医疗队必须在早晨6点30分赶到上海火车站（北站）集中，乘坐救灾专列赶赴唐山。6点15分，15名医疗队员集结完毕，坐上一辆跃进牌救护车，摇起警铃，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上海北站。我院距离北站将近25公里，虽然当时的郊区交通还是比较通畅的，但赶上市区的早高峰，道路是否通畅成了大家最为担忧的问题。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我们的车一进漕河泾，就有交通警察为我们指引，指挥其他车辆避让。就这样经徐家汇，淮海路，西藏路，天目中路，一路绿灯，连进上海北站大门也不停车，直奔车站月台停在了火车旁。即使这样，时间也已经到了6点35分，原定的出发专列已经开走了。正在大家万分焦急的时候，现场指挥当机立断让我们上6点40分的火车。我们带上辎重刚登上火车，火车分秒不差开动出发，我和我们医疗队的全体队员走上了那段难忘的抗震救灾旅程。
上海医院唐山抗震医疗队队员
照片自左到右前排：姜海莹邹振栋高重耀（去世）翟明智（去世）郏光培谢文星徐良孙
后排：季启群胡启明何培芬俞萍陈敏胡根娣林佩华冯美娟
我们走得紧急，大家饭都没吃，更糟糕的是换洗的衣服也没多带，我就是穿着汗衫短裤上车的。当时还是绿皮车，坐的是那种靠背硬座，广播喇叭里不停地广播着新华社稿。我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上海派出的抗震救灾医疗队已出发，奔赴灾区”的消息。广播一结束，全队上下情绪非常激动，纷纷表示要以实际行动完成党交给我们的任务。
车上没有空调，天气热得不得了，我们把列车的窗户都打开吹风。记得镇江过后有个隧道，烟囱里的烟灰“哗”地一下子冲出来了，贴得人满脸都是。直到晚上才凉快一点，我就在轰隆声中睡着了。大概凌晨三四点钟左右，我醒了，从火车的窗子望出去，发现车已经跑到天津了。火车越走越慢，甚至走走停停了。我看得很清楚，天津铁路两侧低矮的房子上的瓦片都滑掉了，有的房子还倒塌了，街上到处有人躺着，很显然唐山地震已波及天津了。没记错的话，当时整个陆路交通都中断了，我们的火车就停在了杨村机场，准备飞往唐山。杨村机场当时是一个保卫首都的军用机场，许多地方不能随便走动。上海的56个医疗队先后坐火车到达，一时间机场显得非常拥挤，大家只能沿铁路散开就地休息等候。那天天气晴朗，气温直线上升，医疗队员们只能躲在火车车厢下休息，喝着自来水，就着压缩饼干，解手成了大问题。许多女同志忍不住向站岗的卫兵打听厕所在哪里，那个卫兵立正敬礼,非常严肃地告诉她们：“男同志到处都是，女同志找个隐蔽的地方。”还好，女同胞还真的挺聪明的，她们找个洼地，医院的白被单，四个人围成一个四方形，一个简易厕所就做成了。这个方法一直沿用到抗震救灾结束。
进入灾区
中午时分，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我们登上飞机赶往唐山。从来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坐飞机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而且乘坐的还是军用运输机。当天晴天少云，我们从空中可以清晰地观察到灾区的灾情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地面一片狼藉，房屋都没了屋顶，看不到道路，坍塌的建筑废墟像小山一样一座接着一座。回头看看队员们，各个脸色凝重，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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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停稳后，机舱门刚打开，还未等队员下机，两辆救护车呼啸着过来了，救护人员从车上抬下4名浑身是血的伤员。我们赶紧下飞机，并协助他们把伤员抬上飞机，飞机一刻不停地滑向起飞跑道，瞬间消失在空中。这种紧张的气氛立刻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大家背起行李用品疾步跑向机场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所在地。
全国抗震救灾总指挥部设在唐山机场一处空地上，十几顶帐篷一字排开。救援队伍从四面八方赶来，现场紧张而忙碌。
我们被安排进驻唐山市路南区救援，第二天早晨由军车送进灾区。徐良荪书记，谢队长先后向大家通报了最新灾情和我队的任务安排，强调要像军人那样严格遵守纪律，集体行动，相互帮助，初入灾区，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对灾情的严重性和灾区的困难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等。当晚我们就合衣钻进带来的单被套里露宿在机场的草地上，望着天上明亮的繁星，也许是太累了，大家很快入睡了。
7月31日早晨，我在一阵寒冷的颤栗中醒来，一看裹紧的被套和衣服全被露水浸得透湿，头发湿漉漉地粘在一起。飞机起起降降、卡车来回奔驶，救援工作正紧张地开展着。我们赶紧起来收拾干净，迅速装上医疗用品器械和帐篷，手抓卡车挡板，站在敞篷卡车的车厢两面，上路向唐山市路南区驶去。杨村机场距离唐山市区约有10公里路程，一路上救灾的车队鱼贯似地向市区驶去，市区还未到，一股股恶臭味迎面扑来。这种恶臭带着血腥味，对我们这些从医的医务人员应该还能忍受。但当卡车经过一个个旱桥洞时，看见桥洞两侧齐齐堆积着高达四米的地震死难者遗体，这些遗体虽然用棉被裹着，但血水流得满地都是。有的队员再也忍不住了，脸色苍白地不停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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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市区路越难走，进入市区后根本就没有路，大小马路都被倒塌的房屋废墟覆盖。抬头望去：唐山市区强震后的惨烈灾情领我们大为震惊。没有一幢建筑是完整的，所有的房屋都成了残墙断壁。房间内的家具倾斜半挂在裸露的残壁边，有的大床两脚悬空在墙外，临近建筑的电线杆上，树上吊挂着毯子，衣服，裤子。地面上到处是损坏了的家具，凳子、桌子、台灯、收音机、鞋袜等等。医院：巨大倾斜的建筑一半倒塌，从地面一眼向上望去：一直看到10楼的手术室门半开着。在医院周边的废墟上，到处都是倾倒的病床，盐水架，床边柜，病衣，病裤，破碎的盐水瓶玻璃。破损的水管滴漏着污水，有些层面的废墟上飘绕着黑烟。强烈的地震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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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水的故事
卡车折腾着向前走着，灾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大家的预料，奇怪的是在这种情形下，原来呕吐不适的队员却渐渐恢复了常态。终于到了目的地路南区。唐山市路南区是一个市民集中住宅区，居民大多是开滦煤矿的工人。当时的路南区大多数房屋是砖木结构的平房，相比混砖结构的高楼大厦，倒塌的废墟内还留有许多空间，废墟里时常传来呼救声，当地的地震幸存者正不顾一切地挖掘救人。
医院、医院、医院医院的四个医疗队集中到一起，迅速作出决定：暂时留住卡车司机，他是我们与大队部联系的唯一途径；每队立刻派出两名队员乘卡车外出弄水；其他同志一分为二，一部分选址扎帐篷准备吃的，另一部分立刻就地对灾民展开医疗救援。我们这些医疗队员在那个年代受过些军事训练，有的还是基干民兵，会射击投弹，但扎帐篷可真的没学过。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医院的医疗队员中有两名队员是复员军人，他们参加过年的营口大地震的救灾，他们可真的帮上大忙了，在他们的指挥下扎起了帐篷，这在以后时间里真是受益匪浅。
我和另一位队员郏光培同志被分配去弄水。唐山地震后所有的地下水管全部破坏。仅有的一条河也是水位见底，水质漆黑恶臭，根本无法利用，随身携带的水壶早已是空了，地震后艳阳高照气温都在摄氏35度以上，极端气温达到38度，不要说灾民就是我们救灾队员一天下来也是干渴难忍。我们心里都清楚，水是当时最最紧要的需求，不能再犹豫了。四个医疗队的八位队员带上刚挖出的四个大水缸，坐上那辆送我们进灾区的解放牌大卡车，在司机战士引导下向最近的解放军部队营房驶去。赶到部队驻地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部队的指导员愣了一下，立刻表示全力帮助我们。队员们一阵高兴，但很快高涨情绪又跌入谷底，部队指导员把我们带到营房的水龙头前，我们愣住了：一长排脸盆排着队等着接水，龙头放出的水不仅黄而且细得像纱线，还是断断续续的。指导员命令首先让我们接水，但是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告别他们另想办法。离开时那指导员一脸愧疚，见咱们有车他建议我们去机场后勤基地看看。我们这才知道地震的破坏，不仅仅是一个表面的破坏，地底下的水管、煤气管也全部都被破坏了。
我们一刻不停地向机场后勤基地驶去。车上大家下定决心，我们八个一定要设法搞到水。到达机场时已是傍晚5点多钟。找到机场后勤基地水库时，值班的卫兵拦住车子，司机下车说明来意，那卫兵出于岗位职责一口拒绝了。这下我们可急了，饥渴加上焦虑，顾不得医疗工作者的斯文了，我们几个冲下车去一把揪住他，大声叫喊着逼着他，要他打开后勤基地的水库大门。这情景惊动了在远处的一个穿蓝制服中年人，他跑过来阻止住我们。在了解了情况和知道我们的困境后，也许是我们带有上海口音的普通话使他相信我们是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的，他把我们带到一处机房，开动机器，一个带着弯管头巨大长的水管90度转向我们的水缸，瞬间碗口大的水柱灌进水缸，不到几分钟四缸水全满了。我们几个对着水缸用手捧着水一阵猛喝，那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车子迅速离开机房，突然想起还未向这位解放军同志致谢，回头望去他站在原地望着我们，看见我们向他致意，他只是朝我们挥了挥手催促我们赶快回去。我内心忽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感动，多好的同志啊，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回驻地的路也很难走，车子一颠簸缸中水就会溢出一点，有个队员提了个建议摘一些大树叶盖在缸内水面上可防止水的溢出。也有的把大草帽盖在水面上，这还真管用。就这样每两个人保护着一缸水，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路南区医疗队住地。车子还未停稳，附近的受灾居民听说水来了，拿起锅盆碗瓢一拥而上，灾区的居民比我们更困苦，当然要先满足他们，就这样四缸水只剩下不到两缸。我们八个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出诊
根据总体安排，医院的医疗队分别负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救灾。天亮以后，队员们迅速起床。喝点玉米粉浆糊，背起药箱，开始了新的一天战斗。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8月1日早晨，我和俞萍同志为一组，爬上一座座丘陵般的废墟向灾区居民集中地走去。一路上到处都是死难者的遗体，狭小的沟间我们不得不从一具一具遗体上跨过。当我们到达一处人员集中地时，告诉他们我们是上海来的医疗队时，他们激动地大声叫喊着相互转告起来：“我们有救了！”有位老大爷嘶哑颤抖地喊到：“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在那个年代，这种口号是司空见惯的，可这次不同，我深切地感到这是灾区人民发自他们内心的呼唤，有人来救他们了！由于当时通讯中断，道路堵塞，路南区大部分灾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我们是他们最先见到的救灾人员。他们的困难真是难以描述。一大家子老少15-16口人的大家庭，震后生存下来的只有5-6人，而且以小孩和老人活着的居多。唐山大地震发生前毫无征兆，凌晨3-4点钟老人起床早，地震发生时有逃生的机会，小孩身体体积小，受倒塌的房屋挤压机会小，加上砖木结构的平房倒塌后间隙大，儿童容易钻爬出来。青壮年人一切正相反，凌晨正在熟睡中，几乎丧失逃生机会。看着那些还不懂事小孩在废墟上爬上爬下地玩耍，老人在一旁无语发愣。我们心里非常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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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对人的伤害非常严重，大量的骨折病人等待处理。许多脊柱骨折的截瘫病人排尿障碍，非常痛苦。我们没有导尿管，只能找些废弃的电线抽取铜丝，用空心电线管为他们导尿。为严重的四肢挤压伤，骨盆骨折包扎固定，许多臂丛损伤的患者只能悬吊制动。由于已经是灾后第三天了，许多严重的颅脑外伤和胸腹内脏损伤的患者已经是和我们天地两隔，能够生存下来的人都已过了急性期。我们做好标识，以便外运进一步救治。奇怪的是灾区居民每家都有很多的亲人死亡，却很少看到他们流泪哭泣。幸免遇难的生存者都忙着互救，一位中年矿工对我们说，这是天灾，自己能活下来是值得庆幸的事，现在想的就是能救几个算几个，哪有时间哭泣！强烈的地震摧毁了他们家园，并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中午时分，一架飞机飞临灾区上空，地面上的人们一片欢呼，拿起衣布拼命摇晃呐喊。飞机低飞过我们上空投下许多救灾物资，有军用压缩饼干，罐头，毯子，衣服，小型帐篷等。这时我才注意到许多人：男穿女装，有的人光裸着着身子裹着被单。救援飞机的出现和抗震救灾医疗队队员的到来，极大地鼓舞起灾区居民的信心，有人主动为我们两人带路，走向一个又一个的居民自然集中点。灾区的黄昏，一抹桔黄的夕阳挂在西方的天边，我俩坐在小山一样高的废墟上稍作休息。一天下来可真累啊，脚上的凉鞋底已经磨破，小腿肚上留下许多不知何时划伤的痕迹。俞萍比我大二岁，城市女孩的脸已被烈日晒成红棕色。她笑说：今天的收获可不小啊。我脑海里瞬间闪过个念头：“当医生可真好，关键时刻能为多少人分忧解难”。回到驻地，得到通知，半小时后部队首长要来看望大家。谁都没想到部队首长这么快就来看望大家。这位首长，矮胖的个子，两眼充血但有神，那顶军帽戴在后脑勺上，露出宽大微秃的前额顶部。他和我们一一握手，说话直奔主题，医疗队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帮助？队领导也不含糊直接说出我们的困难：我们急需粮食，水和衣服。队员们都穿着短衣短裤到的灾区，能否发给我们人手一套军装。首长听后对一旁的参谋发出命令：“记录：大米斤，军装十五套，立刻执行”，同时又转过身来轻轻对队领导说，供水由消防部队解决，每天早晚两次；军装不能遗失，救灾结束后要收回。大家一阵雀跃，非常高兴。一会儿，军装，大米运来了。首长起身向我们告别，并叮嘱我们有困难立即去找他。首长刚走，不一会儿又来了一队穿深蓝军服的军人。他们主动自我介绍：他们是锦州海军学校的官兵，也是来帮助我们的。他们通过步话机转达命令，十分钟不到满满一大筐苹果和两大桶豆油就到位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我们四个医疗队的驻地竟然安札在陆军部队和锦州海军学校军事管制分界区域的交界处。我们自然就得到双方部队的关心和支援。红彤彤的苹果汁多味甜，进唐山的路上看到路边有许多苹果树，树上的青苹果还未成熟，有人当时口渴忍不住，摘下一个咬了一口酸涩苦口吐掉了，进了灾区能吃上这么好的大苹果，真得感谢解放军的支援。
8月3日我和另一名队员奉命去唐山火车站，对火车站救援部队做医疗保障。一早赶到车站，部队已经开始清理废墟，火车站的建筑绝大多数是混砖结构，建筑顶部全部都是钢筋连着的断裂的水泥板，面积很大，挖掘非常困难。战士们顶着炎热的太阳，用风镐打碎混泥土，用电焊切割枪切断钢筋，再用吊车吊去房顶碎块。废墟下还有许多死难者遗体，有的已经腐烂发臭，一个班的战士冲进废墟，搬运遗体，有两名战士当场晕倒。站在废墟顶部的连长亲自冲下去，但很快爬了上来。当时救灾没有防毒面具，天气炎热，恶劣的救灾条件超出了人体的忍受极限。我们立刻赶上去把口罩交给连长。同时把两位熏晕的战士扶下废墟。回头一看，又一波战士口鼻扎着毛巾冲了下去。一会儿死者的遗体运了出来，有的遗体已经破碎，战士们拿出非常厚实的米黄色军用尸体塑料袋装运遗体。几部履带式的大型推土机赶来迅速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一个部队首长站在一辆吉普指挥车上东奔西跑的大声叫喊，显然任务紧迫，必须加快进度，晚上一条条铁轨重新铺好，一台火车头在新建的轨道上来回测试。8月4日唐山火车站正式通车，很快救灾急需的重型装备和大量救灾物资远远不断地运进唐山灾区，物资供应有了很大的改善。灾区不断有生存者被救的喜讯传来，人的生命延续的极限一次又一次被刷新。在唐山的抗震救灾中，人民军队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们奋勇战斗的精神深深打动每一个人的心。他们做出奉献，承受的困难，甚至忍受的痛苦都是难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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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后救灾过程中，医护人员的特殊作用是无法替代的，灾区的医疗救治关乎到灾区人民的生命保障，也是党和政府对灾民关怀的实际体现。医疗队的工作受到救灾总指挥部的高度重视和关心，也得到老百姓的尊重好评，随着陆路交通的恢复，医疗队的医药用品生活物资也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特殊的地位也意味着特殊的责任，灾区的医疗救助也是对每一位医务人员专业水平的一次真正考验。由于是地震，需要创伤骨科的救治需求量很大。除了许多伤情严重的病人需要及时转出灾区，大量的骨折病人就地治疗。骨折脱位需要及时复位固定，石膏用完了，只能自制固定夹板代替。随着大规模救助进行，每天都有新的被救的生存者出现。伤口止血、清洗、消毒、包扎等等非常繁忙。记得医院医疗队队员回来汇报，他们负责的区域里有两位特殊的骨科病人急待就治，徐汇区医疗队中有一位富有经验的骨科主任名叫董宏谋，他需要我一同出诊救治。赶到现场后一经检查，一位诊断为髋关节后脱位，另一位考虑是颈椎半脱位合并小关节突交锁，双手麻木无力。我们决定就地手法救治。首先对髋脱位病人复位，董主任亲自动手，但毕竟年近半百体力不支，一次手法下来未成功。换我上手，由于在我院石膏室学过多种复位方法。知道单用手臂力量无法对抗一个青壮年大腿力量。我让病人躺下，用一条长被单两头打了个结成圆布圈，一头套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头套跨在病人屈膝的小腿后方，双手环抱住病人小腿上方，绷直被单，老董按住病人骨盆，我用自己腰背的直挺力拔伸来对抗患者大腿的反向肌肉收缩力，双手紧握小腿膝部做手法（SIMTH法）复位一举成功。接着对另一位病人进行治疗。病人躺下，我双手紧抓患者双手，老董抓住患者颈部下颌两人反向牵引，到位后董主任果断推板颈椎，颈椎咔哒一声，病人双手麻木立刻消失，治疗成功，在场的居民一阵欢呼。这种治疗成功的喜悦心情真是无与伦比的。
由于是近距离接触灾区居民，看到他们承受着地震带来的巨大痛苦，亲人的离去，房屋财产瞬间灰飞湮灭，有的家庭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那种痛苦让我们感同身受。但是在艰难困苦的时刻也会有喜讯传出，也有希望出现！我们医疗队的队员助产士何培芬同志和季启群在简易的帐篷里为一位孕妇接生，使她顺利产下一个胖胖的男孩，夫妻两人非常激动当场为婴儿取名叫“抗震”，希望儿子能够永远记住这个特殊的日子。
我们的队伍
余震不断的灾区气候变化莫测，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夜晚突然下大雨。记得8月7日夜晚，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帐篷内外一片汪洋。水势不断上升，浸湿了卧铺的草垫，鞋子随水到处漂流。大家只能坐在湿漉漉的草垫上等待着天明。隔壁医院的帐篷顶部一处积水，帐篷一面倒塌，几个男队员冒着大雨支起倒塌的帐篷，重新打桩固定。天明时分驻地周围水深齐膝。大家捡起到处漂流的跑鞋，卷起裤腿淌水继续出发工作去了。随着大规模的清理废墟工作的开展，挖出的死难者的遗体越来越多，堆积在路边等待夜间运出，被水浸泡过的遗体在烈日下很快腐烂，发出阵阵恶臭。我们对遗体的气味也已习惯几乎没有了感觉，但大量的苍蝇滋生繁殖带来新的传染病流行的危险。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大队部迅速调集了大量疫苗，医疗队又展开了灾区的大规模的预防接种和消毒工作。唐山市冷库在我们驻地附近，冷库中有大量储备猪羊牛肉供应京、津、唐地区。由于震后断电，使得储藏的肉制品上层腐败，中层变质，下层还冰冻着。救灾总指挥部决定对冷库实行爆破清除。那天傍晚我们和居民一同撤到离冷库2公里外，一声震地巨响，随后远处巨大的黑烟飘上天空，爆破成功。接着飞机喷洒出白雾状的消毒剂进行现场消毒。由于抗震救灾总指挥部的处置果断，和全体医疗队员的辛勤努力。唐山市震后没有发生各种传染病流行。
灾区的生活随着部队的军事管制，以及陆路交通的恢复，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对于我们这些一直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的医疗队员来说，仍旧是很大的考验。供水还是相当的紧张，饮用水得到了满足，其他只能满足简单的洗漱，洗涤用水得非常节约，洗澡根本不敢奢望。炎热的天气，晒得队员们肩背部裸露的皮肤红肿，脱霄蜕皮。衣服被汗水浸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汗臭味，女队员的难隐之处更是令人同情。我们救灾医疗队年轻人比较多，年龄多在23-25岁，剩下的全是年近半百的六十年代初期毕业的医务工作者。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体力透支是很现实的，队员们特别是年轻人，刚到灾区时的激动亢奋情绪逐渐被沉默烦躁所代替。老同志经历丰富，抗压能力强。为了缓解大家的内心压力，队长谢文星同志经医院的光荣历史，以及当年抗美援朝时院长俞庆庆参加赴朝医疗队的事迹，特别是谢队长英俊的脸上一直带着乐观微笑，从不抱怨发脾气，任何时候都是衣冠整洁，彬彬有礼的长辈气质实在令我们佩服。高重耀副队长，年轻时拜师习武，拳脚了得，他医院医院的捣乱分子那段幽默的故事，使年轻人听得如痴如梦。医疗队的党支部书记医院唯一受过毛泽东主席接见过得医务系统的先进工作者，平时沉默寡语，但处事原则性强，作风严肃，令人敬畏，他坚定的不畏惧困难的意志感染了我们，使我们感受到党的领导就在身边。这些很好地缓解了队员精神压力。上海抗震救灾医疗大队部的领导也时常来队里看望我们。在唐山灾区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的工作还受到了国家政府领导的关怀。华国锋总理亲自赴灾区视察救灾工作，接见了抗震救灾医疗队的代表。上海市卫生局主要领导何秋澄同志受托来到我们四个医疗队的驻地看望我们全体队员。何秋澄同志是一位老干部。在灾区晚上微弱的月光下，他消瘦而微驼的身影、饱经风霜的脸庞，以及低沉的北方普通话语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他鼓励我们“在这场伟大的抗震救灾战斗中，要继续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为取得最后胜利作出我们医务工作者的贡献”。是的，“一不怕苦，二不拍死”现在看来只不过是一句政治口号。但在唐山灾区：物资的匮乏，条件的艰苦，余震的威胁，幸存者的拼死一搏，子弟兵的英勇奋战，不亲身经历这一切，又怎能读懂这句口号的全部含义？
抗震救灾医疗队的年轻人
我院的领导给我们寄来了灾区必须的衣被用品。特别是我们收到久违的家信，大家内心很激动。毕竟我们这些第一次出远门的年轻人，对家乡家人的思念是非常强烈的。从父母的来信中得知：医院的领导王湖书记等，到我家看望慰问了我的父母，医院会不断地与医疗队队员家属保持联系，关心医疗队在唐山的生活和工作的。父亲把我写给家里的信也给了书记看了。由于当时上海对唐山灾区的灾情实际报到很少，这封信让院领导进一步了解了灾区灾情和医疗队工作情况。父亲平时对我说话少言寡语，但话的分量通常很重。这次在信中也只是“服从领导，完成任务”等寥寥几句。我知道在他眼里，这种抗震救灾根本比不上当年他参加革命，过长江，解放上海的枪林弹雨的战场。母亲说父亲特地叮嘱一定要带一大包大蒜给我，说这在灾区包治百病。我当时真的有点沮丧，别人都是带的上海点心糖果好吃的。我除了大蒜其他一概没有。其实父亲是以他经历过的战场经验来处事，护犊之心难以言表。
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在灾区的出色工作表现赢得了当地政府和百姓的尊重。在那困难的时刻，许多医疗队在帐篷中用简陋的器械为幸存者施行了救治的急诊手术，救治挽救了无数的伤员的生命。当地的百姓把医疗队队员比作是当代的白求恩。在一次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举办的慰问大会上，上海医疗队员受邀参加，受到全场热烈欢迎，我们被安排在前排和救灾中有突出表现的飞行员同坐。在慰问表演中忽然大家一同回头张望，原来那位头披白毛巾满脸皱纹的农民副总理，抗震救灾前线总指挥就坐在我们后面。由于唐山市位于河北省，慰问表演节目大多是河北梆子，河南梆子，上海的医疗队员大多听不懂，只是感受那种热烈的气氛。但一位军队女文艺工作者的一曲充满激情的“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歌曲在我们的心中产生强烈共鸣。党和政府的关怀，人民子弟兵的榜样，以及家乡亲人的嘱托，使我们感到我们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在灾区不是孤军奋战。极大地鼓舞我们坚持到底，最后胜利完成抗震救灾医疗任务的信心和决心。
回家
随着时间过去，大规模清理废墟取得进展，灾区的工作逐渐转向合理安置灾区居民居住生活为重点。医疗队的工作重点也向灾区居民的医疗保障转移。8月中旬接到全国抗震救灾总挥部指示：要求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做好长期工作准备，时间上要有过冬的准备。这时大家基本已经适应了唐山市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并不感到意外，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约8月15日左右，突然接到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指示，要求我们留下全部装备，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次日撤出唐山市区，到唐山市飞机场待命。路南区的医疗保障由后续第二批上海抗震医疗队接管。第二天中午第二批上海医疗队如期到达。简单完成交接后我们坐上卡车准备出发去机场。有位戴眼镜的第二批队领导走到卡车前先戴上医用口罩然后走近与我们告别。我瞬间明白了：我们的医疗队员进灾区后从没洗过澡，每个人身上的体臭真的吓着他们了。这就像我们刚进唐山时闻道的尸臭味一样。不经历这种特殊的场景，自然不会理解这一切。
震后两周的唐山机场已焕然一新。干净整洁的跑道上井然有序地起降着各种飞机。上海第一批抗震救灾医疗队先后到达机场。我们被安排在一片远离跑道的草地上，在一排临时搭建的供水管边，熟练地架起新的帐篷。随后大批食品运到，有大米，白面，猪肉，白菜，土豆，和苹果等水果，还有许多军用肉罐头，一大桶豆油。大家一起动手做了一餐灾区最丰盛的晚餐。虽然不能洗澡，大家痛痛快快地洗了头，擦洗着身子，非常之享受。饱餐后从大队部传来消息：唐山市的地震余震不断，京津等大城市地区是否再次发生地震暂时不能排除，第一批医疗队已具有地震救灾的经验，撤到机场待命随时应付可能的新情况。另外由于第一批医疗队已在灾区连续超负荷工作两周多，精力，体力几乎到达极限，急需休整恢复。在休整的日子里，大家分别交流总结了个人在灾区工作收获，谢文星队长也做了总结报告，通过全体医疗队队员的努力，我们在灾区救治了近名伤员，为两个街区的临时居民集中区00余人提供医疗保障服务。几天以后接到救灾总指挥部指示，上海第一批抗震救灾医疗队胜利完成抗震救灾任务即将返回上海。全队上下一片欢腾，圆满完成任务的喜悦心情难以言表。大家整理行装，真的要离开了，不知怎么有点难舍惆怅。毕竟在这里留下了我们难忘的战斗足迹。
我们是直接从唐山火车站乘坐火车离开唐山的。记得车站上欢送的人群人山人海，敲锣打鼓，红旗飘扬。火车开车前夕，当时唐山市的领导，从火车第一节车厢一直走到最后一节车厢，与我们上海医疗队的每一位队员握手告别，在和我握手时他饱含深情地说道：“唐山人民不会忘记你们上海医疗队队员在抗震救灾中的卓越贡献，等到新的唐山建立起来以后，一定邀请你们再来唐山。”汽笛声鸣，满载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的专列带着唐山人民对我们上海医疗队的深情厚谊离开了唐山，踏上了返回家乡路程。在唐山灾区，我们无愧于唐山灾区人民对我们的信任，无愧于上海人民对我们的重托，无愧于党对我们的期望。
第一批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在年8月21日晚上回到上海。当时的市领导成员到上海北站火车月台边欢迎我们回来。医院医医院，医院领导和群众的热情欢迎。
第二天我回到了家中，母亲看到我平安归来特别激动。晚饭后父亲仔细听着我给母亲和妹妹讲述着抗震救灾的情形，一言不发，最后只是叮嘱我好好休息，尽快上班。从母亲和妹妹口中了解到，上海人民当时对地震非常恐惧。由于对灾区消息封锁，有关地震的谣言四起，家家谈震色变。邻居听说我就再回来，纷纷上我家了解情况。单位里也是如此，人人精神压力很大，似乎上海也将面临地震。医院领导因势利导，展开了我院医疗队抗震救灾事迹介绍大会。谢文星队长代表医疗队介绍了灾情和灾区救灾的情况，我代表医疗队年轻人在会上发言。徐汇区卫生局领导在全区医务人员大会上宣传介绍了两支医疗队抗震救灾的先进事迹。医院医疗队董宏谋同志和我先后发言，上海医疗队的事迹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会议进行中全场一片肃静，发言结束时全场鸦雀无声，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次会议的影响很大，许多单位纷纷要求我们前去介绍事迹。受当时徐汇区领导委托。组成了医院医疗队吴队长，董宏谋医师和我三人宣讲队宣传抗震救灾事迹。我们还受邀请赴崇明五七干校做了两天的专题演讲。上海抗震救灾医疗队的先进事迹鼓舞了人民与自然灾害斗争的信心，也对当时谈震色变的社会舆情发挥了缓解稳定的作用。
年9月9日毛主席与世长辞。抗震救灾宣讲就此停止。但唐山人民与灾害斗争的战斗从未停止。震后的灾区在重建，上海第二批医疗队继续战斗在唐山灾区，为建设新的唐山市继续做出自己的努力。
胜利归来的唐山抗震救灾医疗队在黄浦江松浦大桥边的合影
短暂的3周抗震救灾经历，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事件，对我的人生价值观产生巨大的影响。那些惊心动目的救灾场面之令人震撼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在年那个特殊的年代，在没有外援的状况下，在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全国人民万众一心，团结战斗，最终取得了抗震救灾的最后胜利。中国人民面对灾害的百折不饶的抗争精神是中国之国魂体现。解放军战士奋勇救灾抢险无愧于人民子弟兵的光荣称号，医疗队员忘我的工作，救死扶伤是现代版的白求恩故事。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远远不是一部故事片或纪录片能表述的。
年5月移居澳洲悉尼的医院原抗震救灾医疗队队员郟光培，季启群同志回访五院。（左起：院办科员程云霞，姜海莹，医院副院长方正，郟光培，季启群，院办主任张新辉）
多年之后，我有幸在澳洲悉尼与当年喜结良缘的两位医疗队员相见，一说到唐山抗震救灾，我们是彻夜长谈，非常的感慨。无论你身处世界何方，这段记忆永远伴随着你。我们这一代人是被分配从事医务工作的。年轻时做医生不是我的最优选择。经过唐山抗震救灾，使我真正地体会到医生这个行业是多么的崇高和有意义。“救死扶伤”可真不是一句口号，需要付出多少的血汗努力，需要多少必需专业技能才能担当的。当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得以挽救，一个一个伤员的残废得以避免，我更坚定的要做一个好医生的信念。在震后的工作学习中我不但爱上了医生这个行业，也爱上了当时并不看好的骨科专业，并一直坚守在医院，从事骨科专业42个年头。每当我工作遇到挫折，生活遇到困难时，我就会想起那时我们是怎样克服战胜困难的，激励我勇敢的直面这一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守望相助，团结一致，抗击各种灾害和苦难的精神风貌闪现出中国人民面对任何艰难困苦都永不屈服的优秀品格。历史的见证是如此，当今的现实也一样，预见的将来更不会改变。伟大的抗震救灾精神永存！伟大的白求恩精神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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